查看原文
其他

晚安故事 | 一个人

2016-10-27 向康宁 后时代工作室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围城。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

一个人

by    向康宁


从这个夏天开始的时候,我是一个人了。

我记得那时候阳光一缕一缕地穿过透明的玻璃,在教室里折出盈盈的光,柔和得很。而我是一个人坐在教室靠着后门的一桌,没有同桌,形单影只地开始了我高中的第二个夏天。

我妈超级兴奋地对我说,明年的今天你就是站在高考面前了,你一定很棒。我勉强地对她笑了笑,心里落空空的,是时光飞驰后碾出的巨大罅隙。

这是高二的第二个学期。我上课有时仍会望着口沫横飞的老师发呆,下课了就安静地趴在桌上睁着眼睛涣散心里的一大片空白。那时我喜欢盯着撒进窗子的阳光,昏黄昏黄的,不经意间把整座教室包裹成安谧的暖色,仿佛这一切都被无限静止,慢慢地流出悠长的乐音。

这是一个适合回忆的场景。

而回忆总是悲伤的。

      

1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复杂的孩子,因为我看见一个人朝我走来时我会在心里把他打量一遍然后考虑很多种因素决定我到底要不要对他微笑点头,或者如果他没有回应我那我一定不会觉得是他没有看见我而是他故意忽略我。然后我下一次就再也不会对他微笑。又比如如果坐在我旁边的学霸打喷嚏不捂住她的鼻子那么我一定会很嫌弃她,如果她再对我很不友好地大吼大叫的话我一定会在心里诅咒着她下次考试失足成为全班倒数。

我是不是一个很恶毒的人。

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只有我自己才不会嫌弃我自己。

我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坐起来,然后眯着眼睛继续断断续续地睡觉,直到十分钟过后脑袋慢慢从混沌转为清明时,我才站起来慢慢换上校服开始洗漱准备一天的学习和生活。我感觉自己有时活得朝气蓬勃有时低沉无比,哪怕我早上再怎么仰天大笑出门去,黄昏的时候我一定会怔怔地看着一大片美丽的云翳撑起橘黄的悲伤。有人说,黄昏是属于诗人的,可是我那么强烈地感受到黄昏里沉沉的诗意仍然写不出一章动听的诗歌,看来我骨子里还是没有泛着文采气息的浪漫。


2

天知道为什么我的数学差得要命,盯着高冷的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带领我们在题海里幸福地翻滚的时候我真的痛不欲生,所有人都游得欢快无比,只有我一个被溺死了。但是我还是执着地在笔记本上认认真真地抄下他在黑板上龙飞凤舞的笔记,然后用一个中午昏昏沉沉的大脑去对抗这一道道关卡,结果终于没有出息的睡去。这几天午睡的时候总是反复地做着一个噩梦,就是意识到自己正在一片肃静的课堂上睡觉,然后脑子里一大片恐慌,凌乱地把我抽离出混沌,接着我就醒了。一看钟表,简直恨得要死,可是再也睡不着。我只好继续和伟大的数学题作斗争。

以前小枚经常讲的一句话就是数学算个屁啊,我分分钟把它给秒了。后来小枚因为数学考不及格含恨离开了实验班。小白也曾说过不拿下数学誓不为人的豪言壮语,结果他也不幸撞死在数学这块大碑面前,血流满面。有着他俩血的教训我也不敢随意对数学宣战什么的,可是当日子越来越过不下去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和数学同归于尽了。

我和小枚因为数学结缘,最终也因数学而分离。所以这个夏天开始的时候我只好是一个人。小枚的数学和我一样糟糕得很,因此我俩惺惺相惜。可是我对于他唯一的优势就是我有一颗坚韧无比的心。以前的时候我和小枚的数学也没有差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我俩逍遥自在地过着日子,完全不把数学当回事。直到后来一次数学考试满分一百五,我考了四十五,小枚考了三十二的时候,我俩才开始慌乱起来。小枚说,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这么差。我大方地安慰他我俩一定是发挥失常了,他也释然地接受了这个回答。然而第二次第三次数学还是不及格时,我俩悲观地发现为时已晚。那一会班上的气氛特别凝重,好几个同学都转出了实验班,小枚因为数学比我还差也被老班叫出去好几次,他碎碎叨叨地也不知道给小枚讲了些什么,小枚一个星期后告诉我他要转班了。

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没到夏天,才三月末,但是一切已经开始慢慢地转向复苏着夏天的气息。我不想放小枚走,然后一个人开始这孤零零的夏天,但是小枚的语气坚定极了,他没有一颗坚强的心,老班一番情感教育就让他心理压力很大,于是挣扎着转走了。老班也找过我。他很担心地问我数学课是否听得懂,要不要换一个环境,我淡淡地拒绝了他的好意,死不要脸地留在了压力山大的实验班。

帮小枚搬桌椅的时候,我感觉眼眶有点湿湿的。小枚拍拍我的肩膀,诀别似的悲壮地说,好好加油。我低着眼睛很久也没有说话。我没有告诉他,我从此要一个人生活在这冰冷的实验班了,他也不知道,他是我在这个班最好的,唯一的朋友。

此后在实验班的夏天,我都只能是一个人了。

      

3

事情发生转机是在五月份,夏天来临的时候。

某天下课的时候,有一个长得很高很好看的男生突然出现在我右手边的窗子旁,我惊讶地转过头去,他友好地对我微笑,大大的窗舷像一个精致的相框,把他整个上身框在里面,投出阳光的味道。然后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他把座位搬到我旁边,我再也不是一个人单座了。

他叫小沐。于是这个名字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的日记本里。

小沐会给我推荐他喜欢看的书,我俩都特别喜欢历史,他看完了整整一本全球通史,而且是反复地咀嚼了好多遍,以至于哪句话出自哪一页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没他那么厉害,也只粗略地看过几本像模像样的中外正史,但是里面大概的内容,脑子里还是有一点印象的。历史在我的眼里是一杯特别能让人悲伤的白开水,淡淡无味,却最是长情。回顾过去十几年,我都觉得人是电光石火寄此生,更何况一本不太厚的史书能溯回几百甚至几千年以前呢,那得掠过多少人曾经鲜活的生命啊。小沐也表示和我有同样的看法。

小沐和小枚一样,都是那种特别开朗的孩子,和我时而安静时而失控的情绪完全不同。我一直渴望一个知心的朋友,小枚走了,小沐来了,上天真的待我不薄。

我很满足地过着每一天。

直到有一回周末的时候我妈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小心翼翼地问我:“多好的天气啊,怎么不和同学们约出去玩呢?”我有点心虚地回答说:“我们都高二了,没时间啊,周末得在家里复习。”然后悄悄地把手边翻开的资料书慢慢挪到我的日记本上面,假装很认真地划重点。我妈走过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里泛着盈盈的光,她把我的资料书取开,然后我的日记本就全部暴露出来了,她竭力抑制住声音里的哽咽说,别骗妈妈了,今天你必须和我去一趟医院。

我很茫然地跟妈妈去了医院。

妈妈着急地和医生说,医生,我儿子最近在日记里总是写到他新来的同桌,可是我问他老师,他的老师说他一直是单桌,没同桌啊。他这是什么情况啊?

然后那个医生礼貌地说,您先出去一下,让我来单独地问问他好了。

我也记不起后来她都问了我些什么问题,最后她叫妈妈进来,给她说明了我的情况,当她说到臆想症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看到妈妈明显地怔了一下,愕然地点点头,眸子里面是深藏的眼泪与苦痛。 

后来我休学了,在医院接受了整整三个月的治疗。每天抬头望见的刺入眼睛的雪白,成了我最厌烦的颜色。

八月份的时候,治疗终于结束了,医生还在给妈妈交代一些事情,我有点虚脱地踱到走廊上,看着来来往往神色各异的人们,心里盛满了空白。妈妈出来的时候,她紧紧抱住我,泪水从她的眸子里大滴地涌出来,一缕一缕地浸湿了我的衣服,她轻轻地,有点哽咽地说,我们回家吧。

走出医院的时候,阳光很好,但是八月的光线总是粗暴而耀眼,让我本能地用手挡住眼睛,但全身仍密密麻麻地沁出一股热气。

脑袋却清明得可怕。


4

我还是接受了小沐根本不存在的事实。

回到学校的时候,我还是最后的单人桌,右手旁是一块巨大的,空洞的窗子。没有任何人。脑袋清楚的人是无论怎么都不会把这一片寂静想成一个带着阳光的男孩的。

我继续一个人孤独清醒地生活着。

夏季就要过去,我只想秋天快点快点来临。(完)

向康宁,长江流域某中学在读高三文科生,爱好广泛但一无所成,游走人间十七年,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对统一的矛盾结合体。


你的文艺生活

ONE·后时代来陪伴


晚安


【后时代】往期文章推荐阅读(点蓝字可直接跳转到文章)


咖啡时间  |  致新概念

钱钟书写围城

王建元微小说两则  |  《敲门声》与《说些什么呢》

后博寒小说  |  声声


(本期编辑:兰轩    houshidaiwen@qq.com)



-END-

后时代文字团 出品

如需转载注明出处

欢迎各类微信公号、杂志等联络合作

合作请联系 微信号 houshidaiwen

本公众号投稿邮箱:houshidaiwen@qq.com

欢迎关注本公众号:houshidai2016

欢迎加入qq书友群:322965623

微信群请加我们后时代工作室(houshidaiwen)由他们拉你们进去。



原创作品欢迎分享朋友圈!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